第十三章 桎梏（下）终将被斩断的桎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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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生来苦命，前进的路也充满了曲折和荆棘，即使光着脚也得走完全程，或许不是感叹命运多桀的时候，但偶尔会叹息几声。
土壤里枯萎糜烂的花朵，痛饮久久才降下的甘露，紧接着，行军的铁靴将其踏为齑粉，只留下一个泥泞的脚印，所谓凋谢，就是一个生命在顷刻间消亡，连风也带不走一点痕迹。
蓝熊弓起身子，摘下一朵相差无几的花朵，心里突然冒出来一句
“就和我糜烂的熊生一样。”
他嗅了嗅花瓣上的气味，只闻到一股腐臭，然后将它随爪扔去，腐烂的花在风中消散，他的脸上挂着微笑，无论何时，他都是带着微笑的。
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，挂在腰间的刀刃蠢蠢欲动，他握着鞘，刀刃从鞘中被抽出并发出锐利的刀鸣声，他闭上眼睛，仔细感受着周围空气的流动。
空气中飘着一股不详的气息，尽管在这种经历摧残后化为的荒芜之地，这种气息无处不在，循着血腥味和血迹，他来到了一座木屋前，轻轻推开残破的大门，稀疏的血迹一路通向厨房，唐五吉只是蹲下瞧了一眼，便看出来，血迹已经不新鲜了，这么久都没清理，血液的主人恐怕性命难保。
地板上随处可见的虫卵和正在四散而去的虫群，天花板和角落的蛛网与灰尘，都表明这间屋子已经很久没打理过了。
荒废了是吗。
唐五吉循着踪迹来到了厨房，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，使他下意识地捂住口鼻，他看见一具被啃食得血肉模糊的尸体，正在阴暗的角落里发臭，走近后，那群大快朵颐的食肉虫也迟迟不肯散去，食肉昆虫大口大口地在撕扯着烂肉，那尸体的面部也模糊不清了，隐约能看出来是头虎兽人。
苍蝇的嗡嗡声在耳边响起，唐五吉随爪挥了挥赶走了苍蝇，然后对照着照片，细细端倪着这具尸体，他默默地念了起来：“虎声，四十六岁，没有子女，从事不明，生前经常给贫困家庭救助，平时也热衷于帮助他人，可惜...”
“和黑蚀扯上关系，大概最后只有落得个这种下场。”唐五吉收起了凝固的笑容，脸上只写着淡淡地哀伤，“不过也好，这样也不用我亲爪杀死他了。”
折腾了许久，唐五吉将那头虎兽人安葬好，对着面前堆起的简易目标鞠了一躬，他此行的目的，就是来取虎声的命，尽管他不是很喜欢染血，但毕竟收养他的家伙就是为名为“黑蚀”的组织卖命的，迫不得已啊，不过，就算他没来，虎声也只有被啃到只剩一具骨架这一种下场吧。
回想起来，父亲也是死于“黑蚀”之手，如今他的儿子却成了“黑蚀”的走狗，九泉之下的父亲知道了这些，会死不瞑目吧。
死寂的夜里没有低语，唐五吉听着自己的呼吸走了一路，他思考了很久很久关于活着的意义，倘若有天真的大仇得报，他又将何去何从？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就像是被风带着走的，丧夫，被收养，融入家庭，最后有了妹妹这一丝丝牵挂，可就算被风带着走，风又将吹往何方？
星星不会回答他的问题，这片荒芜之地也不存在蝉鸣，没有一丝生气，只有死寂，他想，在“黑蚀”到来之前，这里或许是个鸟语花香的地方。
那股危险的气息并没有消失，唐五吉没有收起刀，而是一直警惕着周围，果不其然，那股危险的源头出现了，他很识相地转过身，直面那个男人。
“原来猎物根本不是虎声，是我啊。”唐五吉面带笑容，双眼眯起。
站在他面前的，既是将他养大的人，也是他的杀父仇人，他感到有些意外，但脸上的微笑将他的情绪全都藏了起来，他就像戴着一张微笑面具，让人看不透心思。
“一年没见，你变强了不少。”男人自顾自地说道，“我自认为我的隐匿能力是比较顶尖的。”
风将男人的长辫吹了起来，云也涌在天边。
“毕竟是你教的，而现在，就要悉数奉还！”唐五吉没有多话，他举起刀便砍了上去，金属的铿锵声响了起来，一次次刀剑的碰撞中，唐五吉仿佛在电光火石间看到了自己的过去，他踏过了无数长满荆棘的路，就是为了向面前的男人复仇。
他能感觉到，这个男人的动作变得比之前慢，慢了很多，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狼狈，每一刀都不逊色于男人，气势上甚至略胜一筹，男人逐渐有些招架不住，被逼得练练后退，地上留下一人一兽杂乱的脚印。
仅仅是一次失误，男人的肩头便被削掉了一块肉，钻心般的痛也只是让男人面色变得难堪了一些。
“疼吗？”唐五吉甩干了刀上的血，“与那晚的我相比，你的疼痛只是九牛一毛！”
唐五吉将痛苦都涂在刀刃上，再次发起了猛烈的攻势，一刀、两刀，对应着两道新添的伤口，此时的唐五吉站在了绝对的上风，迅猛如游龙出海般的刀刃一次又一次斩了过去，刀刃上反射出那张笑脸，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，他也只会笑着将对方撕碎。
铿——
男人抓住破绽将唐五吉的刀弹开，然后猛地刺了过去，唐五吉双目瞪大，胸口被一剑刺穿，男人快速抽出剑，又是一剑过去，直接将唐五吉的头颅砍下...
响起的只有液体的吧唧声。
喷涌而出的并不是血液，而是水，先前被一剑穿胸并斩首的“唐五吉”化成了一滩水，而后，男人被一脚踢出数米远跪倒在地上，一把刀抵在了男人的脖子上。
“这招叫，镜花水月。”唐五吉的瞳孔里冒出一丝凶狠，他看着面前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了的男人，爪里的刀都在颤抖，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颤抖，这就是激动吗。
“我等这一天...等了多久...你知道吗...”唐五吉的话语里带着颤音。
“多说无益，杀了我，你的父亲就能安息了。”男人像是死到临头还嘴硬一般。
唐五吉将刀高高举起，像是死神举起镰刀审判将死之人，收割的利刃落下...
扑呲——
唐五吉感觉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空虚，但顿觉浑身轻松，滂沱大雨降了下来，唐五吉双臂张开，迎接着雨的洗礼，他希望雨水能将一切都冲刷干净，不留痕迹。
没有快乐，也没有一丝复仇的快感。
唐五吉如释重负，他真想马上倒在地上睡一觉，但事情还没结束。
他转过身去，用略显疲惫的语气说道：“杀了你，也不会让我父亲活过来，无论如何，你都是唐玲的亲生父亲。”
“如果我杀了你，那不过是酿成了另一场悲剧罢了，我可不想让我的妹妹像我一样失去父亲。”
蓝熊将爪里抓着的一根发辫扔了过去，如同他被斩断的过去一样，雨水淋在沉默的男人身上，男人似乎也希望雨水将自己身上的罪孽冲刷干净，但在这荒谬的世间，有太多连时间都冲刷不干净的东西了...
他将过去连同桎梏一并斩断，那一天过后，唐五吉的生命不再为了复仇，他将去追寻生命的意义，直至永恒。
唐五吉站在广场中央，迎着扑面而来的大雨，他很享受这种感觉，但他注意到不远处，一个身影正撑着伞奔向自己。
那个身影白色的毛发都被打湿，即便撑着伞也是，但还是走到了唐五吉身边，狠狠地揪了一下他的屁股。
“嗷...”唐五吉吃痛地叫了一声。
“干什么呢，感冒了我才不照顾你。”北宣澪没好气地说道。
“我就知道你最关心我了。”
“你放狗屁，别废话了，过来，跟我走。”萨摩耶扯着蓝熊一同躲进了不大的雨伞下，焦急地朝着屋内走去。
“感冒了一副病恹恹的死样子可没女孩子看得上你。”北宣澪挖苦道。
“嗯...或许不一定要女生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我说今晚别去食堂吃吧。”
“那吃什么？”
“吃你。”
“你想死了差不多。”
唐五吉感受着风的流动，风向是朝着前方吹去的，但雨伞却往自己这边微微倾斜，他笑了，发自内心地笑，不再是像往常一样，别无选择地笑。
笑原来是一种这样的感觉，肚子、喉咙都被暖暖的能量填满，在斩断了桎梏后，他或许终于找到了生命的意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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